闲杂人等尽皆退下,水马儿迟迟未归,花厅中二人两两相对,姜幼仪提袖为申元邛斟满美酒,露出一截雪白粉嫩的手腕,翠环映着烛光,如梦如幻。申元邛不为所动,接过酒杯尝了尝滋味,不置可否。姜幼仪笑道:「申少爷惯尝仙家好物,凡间水酒可能入口?」
申元邛扫了她一眼,哂笑道:「不用绕弯子试探了,此番非是为你而来,叫正主儿出来,我不为难你。」
姜幼仪眼波流转,道:「申少爷误会了,哪有什么正主儿,奴家……」在对方双眸静静注视下,她竟说不下去了,俏脸上露出些许苦恼和慌张。
申元邛屈指
轻弹,手背上「剑痕」微跳,一缕金线荡漾而出,悬浮于空中,看似人畜无害,姜幼仪却骇然色变,猛地跳将起来,寒毛根根倒竖,一时间如临大敌。她终于不再抑制体内妖气,身后隐隐现出一头妖物的身影,模糊不清,跃跃欲试。
申元邛轻描淡写道:「正主儿不出来,就拿你开刀,剥了你的皮,看看是什么货色……」
姜幼仪毛骨悚然,本能地察觉到他并非威胁,一颗心砰砰乱跳,后尻阵阵发痒,在金线紧逼之下,露出了狐狸尾巴,身后妖气随之凝实,现出一头白狐之貌。她目光朝四下里一扫,正待不顾一切窜逃,金线蓦地电射而出,从胸口一穿而过,没入心窍。申元邛自斟自饮连喝三杯,慢慢站起身,五指扣住姜幼仪纤细的脖颈,将她提到空中,妖气为之一滞,身后白狐土崩瓦解,手脚软绵绵垂下,浑身无力。
申元邛毫不怜香惜玉,五指一分分收紧,姜幼仪眼中流露惊恐之色,转瞬化为绝望。这些年来行走人间,魅惑众生,她阅人多矣,从未见过如此冷血残酷的男子,对她花容月貌视同臭皮囊,下手如此之狠,生死悬于一线。
却听得一声叹息,有人幽幽道:「道友步步紧逼,却又是何苦!」
申元邛五指微松,姜幼仪猛吸一口气,如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胸口剧烈起伏,涕泪交流,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惜。惺惺作
态,打动不了铁石心肠,申元邛转过身去,却见一青衣侍女怯生生立于厅外,容貌不过中人之姿,凤眼带愁,楚楚可怜,眉心盘踞着一团黑气,淡不可见,天庭道法的气息清晰可辨。
申元邛随手撂下姜花魁,那狐妖委顿倒地,骨软筋酥爬不起身。他打量着青衣侍女,眸中精芒闪动,却看不出对方的根脚,略一沉吟,径直问道:「是人?是妖?」
那青衣侍女道:「贫道原是栖凡观女修,法号‘昙羽子,落拓江湖,无枝可依,暂借姜花魁之处容身。姜花魁虽是异物成精,素来宅心仁厚,从未伤害无辜之人,还望道友高抬贵手放她则个,贫道感激不尽。」
申元邛道:「栖凡观女修,因何落拓江湖?」
那自称「昙羽子」的女修犹豫片刻,叹息道:「不瞒申公子,有邪修觊觎栖凡观所藏道书,招引女干佞联袂来袭,师门不幸毁于一旦,贫道仅以身免,侥幸脱逃,若非姜花魁施以援
手,早就饮恨于黄泉了!」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当她口中吐出「黄泉」二字,申元邛体内道法勃然而作,昙羽子感同身受,脸上掠过一丝阴霾,退后半步,愕然道:「这……这是……」
申元邛道:「你若不想惊动旁人,且随我来!」说罢举步踏出花厅,衣袖飘飘,似慢实快,转眼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昙羽子微一犹豫,正待跟上前,脑中忽觉一阵刺痛,一
个苍老的声音在心中响起,「那小子有古怪,不要去!」
她自幼在栖凡观出家,拜在芽因大师座下,终年诵经练功,却因资质平平,泯然于众人,不得不承担许多杂务。有一日她在山中担水浇园,恰逢一乞丐瘐毙在路旁,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不辞劳苦掘了个坑将其埋葬,坟头压上三块石头,免遭野兽啃咬,还念了一卷《太上三元赐福赦罪解厄消灾延生保命妙经》,超度亡魂,早日升天。
好心得好报,当天晚上就寝后,昙羽子梦见那老乞丐前来拜谢,为报下葬之恩,临去时在她眉心点了一点,留下一道神念,指点她放开识海,助其修持。昙羽子又惊又喜,秘而不宣,以为是天赐的机缘,却不想那老乞丐存心不良,哪里是什么神念,分明是欺她懵懂无知,将神魂挪入她体内,伺机夺舍重生。
人算不如天算,昙羽子不巧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人,纯阴之体,先天又孱弱不足,与神魂抵牾,强行夺舍九死一生,即便侥幸活下来,也自绝于道门,永无出头之日。那老乞丐走投无路,只得退而求其次,殚思竭虑指点昙羽子修持,斩赤龙,炼精气,化女为男,如此持之以恒,或有一线逆天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