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什么修行法,而是玉京山广传天下的传道之经,几乎每个道士都看过。但不是谁都看得懂。
五岁那年,老道士摇摇晃晃地闯进房间,一手提着剑,喝得醉醺醺,满脸是泪:“有人看到你们了!说我在养妖魔!小观不日就要被扫灭,你们两个,只能留一个!”
最后是匡悯说:“道士老爹,请留下你的剑,给我们半夜的时间。天亮之后,你会得到一个正常的孩子。”
第二天只剩匡命从房间里走出来,自此没有任何不同于常人的地方,只有后颈留下一个大疤,无论寒暑,永远地贴着膏药。再后来,膏药也撕掉了。
而后拜入城道院,郡道院,国道院……一路青云。
后来衣锦还乡,为阳寿已竭的匡老道士养老送终。坟前结庐,守孝三年之后,上了玉京山。
一个道门天骄,一路风驰电掣地跃升,最后成长为执掌荡邪军的八甲统帅。
很多年过去了。
匡命几乎已经不记得,世上有一个叫匡悯的人。
不记得曾有人和自己共用一身。
五岁那年匡悯横颈与他道别的那一剑,他以为他会永远怀念,事实上并没有。
两颗脑袋的恐怖模样,永远躲在房间里不能出门的闷窘,偶尔被发现后的那种惊惧和憎厌……是他不愿回想的童年。
一开始他告诉自己,自己是承载着两个人的命运往前,一定要努力再努力,经营好这段人生。
后来他只记得,自己出身贫苦,是一个老道士收养在一个破观。他什么依靠都没有,只能靠自己努力往前走。
匡悯就像后颈的那个巨大的疤,在成长的日子里渐渐淡去了痕迹。
他有时候会恍惚触及另外一段人生,并不以为那真实发生了,只以为是不曾散去的童年梦魇。
直到今天!
在孙寅那双视寿的眼睛下,在那如枯井之底的光台,他回想起一切。
他才知道匡悯一直没有离开,而他过往人生里,不知多少人生片段,只是匡悯为他编织的梦境——他在梦中时,这具身体即为匡悯所用。
真真假假他已分不清。洞世之真,从未能彻底洞知自身。
人生之谬,一至于斯!
“我乃大景帝国……荡邪军,统帅!”匡命双手青筋暴涨,咬牙拄槊,声音在牙缝里炸开:“犯中央天威者,必杀之!”
“至少在这个方面,我们能达成一致。平等国的这群老鼠,正是触犯我道国天威的爬虫。”匡悯淡淡地道:“懂事些,别打扰我。等我替你杀掉他们。你仍然会是荡邪统帅,道国仍有亘古的春天,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
双头四臂身仍然往前走。
槊锋剖飞无数的木屑,那也是被轰碎的名为【百宝】的神通力量。
哪怕是顶着匡命的抗争,匡悯依然不停步,依然轻蔑地看着对面的钱丑,仿佛随时都能将他碾碎。
“天子设局灭一真,说明对于今日之大景,一真道才是最大的敌人。”匡命颤抖着道:“所以匡悯,你是我的敌人。”
“设局灭一真——呵呵呵!”匡悯冷漠地笑了起来:“你这位八甲统帅、帝国高层,对此全然不知,被轻易地丢弃在这里。你还不明白,你只是一颗弃子吗?你的人生注定被抛弃,生你者如此,养你者如此——当年若不是我留你一命,你甚至都没有机会长大。”
匡悯跳了起来,他拖拽着匡命的抗争,一拳轰在了钱丑的拳头上,将钱丑连人带宝船,轰出千丈远!
一时悬飞在空中,凛凛如魔神:“做我的敌人,你够资格吗,匡命?!”
钱丑在空中倒翻,划过一道优美的弧,蹲立于桅杆,手中握钗于匕,整个人一时又显出兽的凶相。
“生我者弃我是他的愚昧。养我者道士老爹,不曾弃我。当年我说我愿意走,是你直接一剑做出了选择。”力量上的悬殊,让匡命的抗争显得十分微弱,但口中颤抖却平静的一字一句,却是这样的有力量!
“你用我的身体,做一真道的事情,而我未能阻止,甚至全然不知。中央大殿把我当一真道来处理,没有任何问题。此人如何能担当大任,如何对得起十万荡邪军将士?若我来主持此局,我也会这样做。”
他紧紧地握着刑徒铁槊,虎口裂开的鲜血,在槊身漫延血纹:“匡悯当死,匡命……也是!”
“做一真道的事情,难道是罪过?”匡悯感到不可思议:“道门正统在一真,我们才是真正维护道门荣誉的人!”
匡命燃血为焰,霎时间倒握铁槊,自刺此心:“一真道,道之贼也!”
但自这颗心脏之中,倏然探出一只手来,握住了槊锋。
嗒嗒嗒嗒!
血液迅速地滴落,不停地敲打军靴靴面。
“我很遗憾你对一真道有这样错误的认知。”匡悯眸光愈冷了:“你会明白究竟谁才是道门正统,就像你会知道,谁才是这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