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节结束,京城各部衙的官员重新回到忙碌的节奏。
一年之计在于春,无论部堂高官还是仓储小吏,大多数人都在勤恳做事尽力表现,争取给今年开一个好头。
天子自然更加不得清闲,每天都有批改不完的奏章,若非左相薛南亭和六部尚书提前处置一部分,李宗本怀疑自己很可能会被奏章淹没。
早朝结束后,李宗本来到位于崇政殿的御书房,稍微养了一会神,便开始日复一日的理政。
平心而论,这位年轻的天子虽然存在不少缺陷,但在勤政这方面遗传了先帝的秉性。
登基将近两年,他从未耽于享乐,也未广纳秀女充实后宫,大体上算是一位合格的皇帝,再加上广为流传的纯孝之心,他在坊间的名声不算差——如果没有去年仓促发动北伐的过错,没有陆沉那封奏章的鲜明对比,或许会有不少臣民认为他是优秀的后继之君。
拿起户部的一份奏章,李宗本正在欣赏景庆山的书法,内侍省少监苑玉吉从外殿走进来,行礼道:“启奏陛下,魏国公求见。”
“魏国公?”
李宗本倒不至于忘记谁是魏国公,但是这个名号确实有些陌生。
他已经将近半年没有见过厉天润。
原本对方应该参加正旦大朝,李宗本考虑到他身体欠安,便特地降旨让他不必奔波。
按下心中的疑惑,李宗本正色道:“他现在何处?”
“宫外候着。”
“你亲自去请来。”
“是,陛下。”
苑玉吉匆匆而去,约莫一炷香过后,只见他搀着厉天润的手臂,慢悠悠地走进御书房。
李宗本抬眼望去,不由得吃了一惊。
曾经风骨伟岸的靖州大都督,如今身形单薄瘦削,国公袍服穿在身上明显有些空荡。
脸色微黄,一看便知疾病缠身。
李宗本虽然不想看到厉天润出现在朝堂上,但是必要的关怀不会少,他隔三差五就会派太医去国公府看望厉天润,各种珍贵的药材和补品更如流水般送过去。
他从太医的口中知晓厉天润的身体状况确实不怎么好,然而耳闻怎么比得上亲眼所见。
李宗本连忙站起身来,脸上的震惊之情并非作假,关切地说道:“国公若有事告知朕,派人呈上奏折即可,何必劳动病体跑一趟?”
“陛下厚爱如斯,臣却不敢放肆。”
厉天润站定便要行礼。
这一次李宗本没有给苑玉吉使眼色,亲自上前扶住厉天润的双臂,正色道:“国公,当以身体为要!”
厉天润颇为触动,轻叹道:“陛下,不妨事。”
李宗本依旧不肯松手,转头看着苑玉吉,冷声道:“还愣着做什么?给国公赐座,搬一张交椅过来!”
苑玉吉连忙领命。
宫中赐座自有讲究,首先能够享受到这种待遇的臣子便很少,一般得是上了年纪的重臣,其次就算是当初李道彦在朝,所谓御书房有座也只是一张圆凳,毕竟君臣有别,这是礼教之道。
厉天润虽然常年待在边疆,对这些规矩并不陌生,闻言愈发感念道:“陛下,臣不敢当此殊荣。”
李宗本却恳切地说道:“一张交椅罢了,和国公对大齐的贡献相比,压根不值一提。”
厉天润见状便不再坚持。
君臣二人落座,厉天润开门见山地说道:“今日臣唐突入宫求见,是有两件事想得到陛下的允准。”
李宗本道:“国公但说无妨。”
厉天润轻咳一声,缓缓道:“头一件事,按理来说不该叨扰陛下,然而臣反复思量,此事理应提前让陛下知晓,否则便是有违臣下之道。”
听他说得如此郑重其事,李宗本下意识有些紧张,连忙催促道:“还请国公直言。”
厉天润微露苦笑,继而道:“陛下,小女厉冰雪还有两个多月便要年满二十三岁,但她至今尚且待字闺中。”
李宗本恍然大悟,同时心中隐约有了猜测,试探性地说道:“不知国公可有中意的年轻俊彦?若是看中谁家子弟,朕可以降下一道赐婚圣旨。”
厉天润稍稍迟疑,叹道:“陛下,臣那个女儿性子倔强,连臣都无法扭转她决定的事情。早年间她在广陵和山阳郡公并肩作战,后来又多次携手抗敌,不知不觉间两人互生好感。”
李宗本心道果然如此。
其实他对此事早有预感,当初先帝让厉天润回京休养,卸去靖州大都督一职,又让厉冰雪率飞羽军转入定州都督府,便等于是默许那两个同样优秀的年轻人走到一起。
不过李宗本装作不解地说道:“他们确实堪为良配,但是陆卿家已有两位正室夫人,朕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国公的掌上明珠给人做妾室,即便那个人是陆卿家也不行。”
厉天润解释道:“陛下,陆家这一代人丁单薄,陆通的两位堂兄膝下皆无子,或可用兼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