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身为军务大臣领衔军事院,当时曾进言陛下,罢职降爵即可,总要给人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李宗本以为他的态度有所松动,于是点头道:“朕记得,所以在国公的建议下,朕去掉了永不录用这一条。”
萧望之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薛南亭,继而道:“臣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军中将帅为国效命,要面对无数虎狼之敌,难保不会出现疏忽,总不能因此一次战败就将人打落深渊。但是,臣当时还说过将功补过。所谓将功补过,不是在府邸里装模作样闭门自省一段时间,而是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李宗本面色微变。
萧望之微微昂头,凛然道:“韩忠杰在战场上输给景廉人,这不可耻,只要他能从景廉人手中赢回来,亦不失为一条响当当的汉子,不辱没其父东阳郡王的威名!他若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就应该放下身段,去边军或者京营从都指挥使做起,从景廉人身上攫取足够的战功,然后堂堂正正地站在朝堂之上!”
李适之眉头紧皱,张旭等武勋听得纷纷点头。
萧望之顿了一顿,掷地有声地说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靠着陛下的宠信和偏爱,拐弯抹角东绕西绕,脑子里只有起复二字!我大齐军中男儿,岂能如此行事!”
此言一出,百官无比震撼,局势竟然瞬间逆转。
李宗本怔住,片刻后略显艰难地说道:“国公,无论文臣武勋,皆是为国效力,怎能如此强行区分?”
“臣并非轻视文职,在入京领受军务大臣一职之前,臣做过十三年的淮州都督,深知边军将士能够打胜仗,离不开中枢和地方各级官员的辛勤付出。没有粮饷、军械、战马和各种后勤的支持,臣和将士们就算再不惧死,也不可能一次次打退强敌。”
萧望之凝望着李宗本的双眼,一字一句道:“若陛下坚持要以这种方式起复韩忠杰,臣自问难以胜任先帝托付之责。”
“故此,臣请辞去军务大臣一职,请陛下收回臣荣国公之爵位!”
满殿死寂,群臣惶然。
李适之心中默默叹了一声。
李宗本愣愣地坐在龙椅上。
“国公,切莫冲动。”
第一个开口的是永定侯张旭,其实萧望之若是退出朝堂,他很有希望接过首席之位,但是张旭自问忠于大齐忠于天子,过往对萧望之的压制并非出于私心,此刻更不可能落井下石。
有人开口就会有附和之声,这一次元行钦、陈澜钰、汤永等武勋都站了出来,李景达自不必说,他的嗓音异常洪亮。
唯有陆沉沉默于一片喧嚣之中,他静静地看着萧望之的背影,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另一边,经过漫长的思考过后,当朝左相薛南亭出班奏道:“陛下,关于兵部尚书的人选,臣赞同荣国公的提议,可由左侍郎陈新才暂代。”
至少在如今的朝堂上,薛南亭说话的分量要比李适之更重。
他一开口,原本默不作声的一部分朝臣也都站了出来。
唯有兵部左侍郎陈新才有些懵,他没想到兜兜转转,尚书之位最后居然还是落在自己身上。
其实在萧望之抛出那句话的时候,李宗本就知道事不可为,他就算再想让韩忠杰起复,终究承担不起萧望之这样离开朝堂的后果,因此勉强微笑道:“国公言之有理,是朕思虑不周,此事便依国公和薛相所言,由左侍郎陈新才暂代兵部尚书一职。”
丁会这个时候早就缩了回去,老老实实地站着,尽量避免引起旁人的注意,他可不想成为萧望之的下一个目标。
而陈新才口干舌燥地上前领旨谢恩,算是将此事画上一个句号。
到了这个时候,无论君臣都没有继续下去的心情,朝会就此结束。
百官鱼贯而出,陆沉走在萧望之身边,出殿后抬头看了一眼初春的阳光,轻声道:“萧叔……”
“不必多言。”
萧望之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一笑,迈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