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华德东神情凝重,他同样放下千里镜,慎重答:“阁下,青牙军所在的地形限制了跳弹的运用,加之他们以横阵排列,队列间留有空隙……这很是难以精确瞄准。
“不过,青牙军步兵行进缓慢,目标庞大,许多炮弹依然能够击中他们,给其队列带来沉重的打击。
“而血肉之躯在火炮面前不堪一击,我想,炮击过后,他们的士气必将跌至谷底……”
虽然上次炮战,汉旗炮营遭受了不小的打击,混乱中一些炮手伤亡。
但清点之后,大部分炮手依然健在。
军中各器械也完好无损。
因此,汉旗炮营的战斗力依然不可小觑。
艾华德东的分析让王德寿的心中稍稍宽慰。
同样,其他汉旗的主也因他的话语而松了一口气。
他们望向己方的重炮,再看向那逐渐逼近的青牙军阵,脸上纷纷浮现出凶狠的神情。
当青牙军密集的队伍进入三里范围时。
艾华德东深吸一口气,迅速从一个炮兵手中接过火绳杆,用略显生硬的汉语大声命令:“目标距离,九百七十步,第一轮炮火准备!”
他亲自点燃了眼前火炮的引线。
“开炮!”
随着一声令下,汉军的炮手们发出震天的吼叫。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炮声轰鸣而起,呼啸的炮弹撕裂空气,山岭上腾起滚滚白烟。
数十门神威大将军重炮,如同巨兽般向前方喷吐出猛烈的火焰。
伊家岭之战,这场被史书铭记的战役,就此拉开序幕。
……
韩伟凯紧握长枪,目光警惕,与战友并肩前行,保持着整齐的队形。
他们以疏阵推进,各队间保持着精确的六米距离,军士之间亦然。
放眼四周,号角与战鼓交织,旌旗飘扬。
与他一样身着冬日青灰战袍、头戴盔帽的将士们,如同无尽的河流,向两侧延展。
韩伟凯的目光向左,见到了甲长赵晟戎骑于马背,更远处是队官孙胜学,以及来自其他队伍的军士。
突然,他的眼神锐利起来,注意到身边与前方出现的大坑,坑边堆砌的高土石,上覆一层白石灰。
这是之前夜不收兄弟们画好的警戒线。
“警戒,已进入敌火炮射程,前后错开!”
军官的命令迅速传来。
韩伟凯下意识地向右微移,避免与前后的战友形成直线。
紧接着,敌方的炮声轰鸣,山岭间白烟弥漫,铁球呼啸而至。
“汉旗兵开炮了!”
尽管战斗意志坚定,韩伟凯心中仍不免忐忑,凝视着炮弹来袭的位置。
一阵令人心悸的啸鸣逼近,随即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一枚重达十余斤的铁质炮弹狠狠砸在右前方不远处,激起一团团黑泥与乱草,却未见弹跳的痕迹。
韩伟凯暗自松了口气,这地形似乎对己方有利。
身旁战友们的轻吁声也此起彼伏,透露着同样的一丝释然。
紧接着,火炮的呼啸声越发密集。
汉旗营的炮弹如同雨点般袭来。
但幸运的是,它们的准头欠佳,要么落在前方,要么落在后方。
且由于地形的影响,即便是落在田地中,也多是深陷泥中,难以弹跳或滚动。
一枚炮弹甚至在韩伟凯面前数步之遥处炸开,飞溅的泥土和草屑沾染了他的衣甲,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弹坑。
经过时,韩伟凯特意凝视着那个坑洞,内心不禁一阵战栗。
若这炮弹直接命中,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尽管二鞑子的许多炮弹未能命中,但仍有几枚造成了青牙军的伤亡。
眼前的田地虽然大多松软,但也有些地方干裂坚硬。
当韩伟凯随队伍踏入一片龟裂的土地。
一颗呼啸而至的炮弹斜刺里袭来,重重地砸在坚实的地面上,激起漫天烟尘。
随后,它高高弹起,急速旋转,直奔不远处的乙总队列。
一路弹跳,竟横扫了十余丈的距离。
血肉之躯,如何抵挡钢铁之怒?
这颗重达十斤的实心铁弹,如同摧枯拉朽,径直撞入人群,轻易地撕开了一条血肉之路。
由于是斜侧面的冲击,这颗炮弹造成了惨重的伤害。
火铳兵与长枪兵纷纷倒下。
眼前的景象宛如血雾,右前方几列外,一名火铳兵的半身被炮弹撕裂,消失无踪。
韩伟凯只感到一团烟尘闪过,还未等他回过神来,身旁不远处,一名长枪兵已抱着断腿,滚倒在地。
他的大腿被炮弹齐根切断,惨白的骨头暴露在外,鲜血如喷泉般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