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师贤的意思很明确。
这李同就是李福达的后人,他说谁是他爷爷,谁就是他爷爷。
若是此人真的落到陶师贤手里,咬死了张寅就是他爷爷,那桂萼、张孚敬也就都成了奸佞贼子了。
大明的新法,决不能出自两个佞臣之手,这也是为什么直到隆万时期此案所有当事人明明均已作古,这个案子依旧跟摊饼一样翻来翻去的原因。
在严嵩的眼前,好似有一杆称。
一边放着严世蕃,另一边则是自己跟严家。
离开严家之后的马车上,徐阶眉头紧蹙。
“齐之,你既知李同动向,为何不早报?”
当年徐阶因此案牵连被贬外放十余年,更是从嘉靖那里混了一个“徐阶小人,永不叙用”八个字。
之所以嘉靖称徐阶是小人,便是因为当初身为翰林的徐阶在此案中背刺了张孚敬一刀,险些将张孚敬拉下马。
“徐部堂,我是知道李同动向,但不代表他能听我的话乖乖回来受缚啊,我也只是跟他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才得知过些时日他会出现在白羊口。”
见陶师贤这么说,徐阶也便没了二话,毕竟陶师贤说的也是实话。
待送下徐阶之后,陶家的管家才凑上来轻声道:“老爷,咱们要不要把草原上那条线给断了?”
“断甚?他李同又不知道是与我做的买卖,再说了这人还有点用。”
“有用?”
管家疑惑的蹙起眉,陶师贤啧舌道:“咱们这边没用了,他不还想用咱吗?周彦章的兵马已然拱上去了,鞑子也该动动了。”
听到这里,管家才稍稍回过神来。
“老爷高明啊,周尚文败了,朝廷就没工夫管咱们了。”
“周尚文若是胜了,擒了李同回来,也够君父忙活的,高,实在是高啊!”
这管家的马屁拍的陶师贤很是舒服。
“老爷我岂能跟那些莽夫一般?办差去吧,最好还是能让他周彦章一败涂地啊。”
“喏。”
次日清晨时分,城门一开,便有一匹快马携内阁蓝批命令疾驰出城,直奔周尚文大营而去。
自克服营州后,周尚文便命朱希忠、徐延德、张溶各领数营兵马肃清畿辅残寇。
周尚文则是亲领主力,紧逼着俺答向北退去,而宁玦也是被周尚文绑了回来,坚决不允许宁玦再上战场。
宁玦也随之调整了思路,一头扎进了后军之中。
因为宁玦的脑海里一直回想着那日在俺答营中见过的那个身着“奇装异服”的战将说过的话。
冥冥之中,宁玦总是觉得,这货说的不像是假的。
此人既然如此信誓旦旦的说要来劫后军,那就一定会来,更何况太子是真的在后军!
“你说这太子究竟是在哪呢?”
宁玦蹙着眉头,烤着火疑惑的问道。
坐在宁玦身旁的朱载壡也是一阵尴尬。
“宁师,大明怕是再也没有比这军中更安全的地方了,光咱们后军就有两万多人,还有两千多延绥精骑,不会有事的。”
宁玦摇了摇头。
“一码归一码,你叔嘴上说着不管你,这不还是给你派了两个锦衣卫过来护着你?”
“太子就危险了啊,鞑子随便碰到一个民夫,都有可能是太子啊。”
朱载壡坚定的说道:“那就把每一个民夫都当太子保下来不就得了?”
宁玦像是看傻子一般瞥了一眼朱载壡。
“太子能跟百姓贴的这么近,是百姓之幸啊。”
“宁师此话当真?”
宁玦捡起篝火中烤的鸡腿咬了一口。
“你兴奋甚?太子一个人都没带,看到的自然跟你我看到的不一样,为人君者,能做到这个份儿上,起码也是个中材之主,稍微有些天分,中兴未尝不可。”
身旁的锦衣卫有些委屈的看着宁玦。
“宁秉宪,您这话我们就听不下去了,我们哪有那么碍事,您这么说……”
不待那缇卫说完,便被朱载壡瞪了回去,那缇卫只得悻悻的闭上了嘴。
宁玦却道:“你俩还不服,你看你俩往这一站,边上的百姓还有敢凑过来的吗?”
经宁玦这么一说,朱载壡这才发现,先前围在自己身边的百姓多数都已退避到了远处。
连那个名叫陈虎的少年,这会都躲到角落里啃饼子了。
朱载壡随手撕下了半只烤鸡,扭头便朝着陈虎走了过去。
“虎子,我这有肉……”
陈虎熟练的跪倒在地。
“谢老爷赏。”
语气虽然恭谨,但朱载壡却是明显感觉到了疏远。
身后那两名缇卫刚一凑过来,朱载壡的面色登时便阴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