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烝(zhēng)民,其命匪谌,朕望严卿,警之,戒之。”
严嵩一怔,嘉靖继续开口道:“严阁老以为呢?”
“老臣,谢陛下!”
刚一走出厅堂,严世蕃也终于从那四个安南婢的“魔爪”下逃了出来。
“爹?”
严嵩有些茫然的看向了自己这个儿子。
“庆儿?你方才在鬼叫些甚?!”
严世蕃愤愤的指向了厢房内。
“陛下赏儿子四个安南婢,不通汉话,只会推拿,不过推完之后倒是神清气爽,爹您要不带两个回去试试?”
严嵩闻言身子一颤,而后才扭头跪倒在地。
很多事情不需要真的去做,只要能让你心里担心,聪明人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次是安南婢,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老臣严嵩,叩谢天恩!”
严嵩忽然拜倒,吓了严世蕃一跳,也跟着跪倒在地。
“爹,咋忽然又拜上了?天生烝民,其命匪谌……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宁玦又给您惹麻烦了?”
严嵩瞥了一眼严世蕃。
“孽障,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不该知道的别问那么多?!老老实实在官厅待着便是!”
只有严嵩自己知道,严家只不过是看起来有很多选择罢了。
他若不逼周尚文去打白羊口这一仗。
莫说天下士人,徐阶、屠侨、陶师贤这帮人有一个算一个通通不会放过严家,严家的赃事太多了。
拿到这场大胜,严家才能有一件能塞住天下悠悠众口的定策之功自保。
但这也仅仅只是保下严家,至于想救严世蕃的命,还得从李同的身上下手。
白羊口大捷,不过是严嵩将手伸进了火里。
只有让李同闭嘴,或者让李同翻不了当年的大狱案,严嵩才能把严世蕃的小命给捞回来,这个栗子才算是真正从火里取出来了。
“宁克终现羁押何处?”
严嵩的车夫迟疑片刻而后开口道:“老爷,小的听说是关在刑部大牢里了,这案子太大,已经要开始审了,大理寺、刑部、顺天府三堂会审,都察院依例避嫌。”
“莫惊动旁人,去刑部听听。”
“喏。”
陶家血案早已传遍京师,但真正让京师百姓震惊的,却是各衙门的处置速度,一边是名门之后,一边是朝廷命官。
这等案子,本应是等两边在朝堂上斗法结束之后方会升堂,张居正也在想着等朱载壡回京之后再行搭救,万万没想到,这三部堂显然没打算给旁人搭救的机会,銮驾尚未返京便急匆匆的将宁玦拉了出来准备结案了。
刑部大堂之中,两班衙役手持水火无情棍分立左右,而在刑部衙门的大门却是紧闭。
大理寺少卿傅炯、刑部左侍郎詹瀚、顺天府尹马坤端坐堂上,张居正仗着自己东宫侍讲的身份,这才勉强混了一个后衙旁听的资格。
堂上官阶最高的詹瀚一拍惊堂木。
“升堂。”
左班衙役低颂“恶无”右班衙役低颂“无恶”互相接应,听起来像极了“威武”二字。
“宁克终,你我同朝为官,旁的我便不再多讲,但问一句,你为何要杀陶公,你也是读书人,岂不知陶公乃五柳先生之苗裔?”
宁玦静静的注视着詹瀚。
“五柳先生?他陶师贤也配提五柳先生吗?!”
“佛郎机人在其父陶谐任上,占我两广疆土,杀我大明百姓,强抢屯门之百姓为奴为婢,五柳先生泉下有知会当如何?”
“陶家勾结倭寇,阻挠朝廷开海,逼我东南百姓下海为寇,五柳先生泉下有知又当如何?”
“陶师贤勾结俺答,破宣府而入,杀我九边军民,五柳先生泉下有知,又当如何?”
听着宁玦的质问声,堂上三人额头上均是布满汗珠。
马坤低头看了一眼书吏,低声道:“此话勿录。”
“为何不录?将我回话记录在案!”
那书吏低着头低头道:“府尊,这依律,当,当录。”
“啪!”的一声,詹瀚的惊堂木拍在案上。
“宁克终,这就是你杀人的动机吗?”
“是!”
“记录在案,人犯认罪了!”詹瀚话音未落,原本在后衙的张居正便已然坐不住,硬是直接从后衙冲了出来。
“詹部堂,三位先生,宁兄此案,实是事出有因!”
詹瀚又是一拍惊堂木。
“张叔大,准你旁听本官已然破例,你难道要扰乱公堂不成!速速退下!”
两排衙役登时便拦在了张居正的面前。
詹瀚一拍惊堂木。
“宁克终戕害同僚,罪当立斩,你可还有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