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亦在侧旁道:“京山侯今年已然七十二岁了,自替伊王上疏以来,日日都有翰林遗孀上门哭求,着实骇人啊。”
老头今年都七十二了,天天有人披麻戴孝的在家门口哭,知道的是求崔元闭嘴。
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头死家里了。
“不止是哭求京山侯。”一直坐在侧旁拨弄算盘的高拱抬起头道:“我听闻,有人已然哭到京山侯胞弟崔充养的外室生的儿子那里了。”
“崔充?弘治十二年的山西解元?不是都死了三十多年了?”
“别说伱我了,就是崔家人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丁口失落在外,这一次刚好让这孩子认祖归宗了,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张居正有些后背发凉的看着高拱。
“当真是福吗?”
“只能是福。”
一阵寒意在清宁宫内众人背后蹿起,找个冒认的孩子,一点都不可怕,只会让人觉得可笑。
这件事情可怕就可怕在,崔家认下这个孩子了。
你崔家不知道的家事我们知道。
你崔家找不到的人我们找得到。
赤裸裸的威胁!
张居正等人已经能想象到那孩子抱着自己老爹牌位认祖归宗的画面了。
那一刻,老头怕是连自己小时候跟先生顶了几次嘴都想起来了。
只有宁玦眼前愈亮。
他们要是威胁不了我,会把我怎么样?
“我没有外室,也没有什么私生子。”
宁玦的话最终打破了清宁宫的沉默。
“宁师,此事不可鲁莽。”
“何为鲁莽?”宁玦径自起身:“伊王或许罪已致死,诸公说他戕害百姓,其罪当诛,可,说他为害封国十余载,亦可。”
“但决不可是将宁某投入虎圈,因为将宁某投入虎圈的那人叫赵贵!”
“可是……”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没有那么多可是。”
宁玦径自拉开椅子,坐在清宁宫写了一份奏表,而后径自便朝着午门的方向走去了。
张居正原本欲拦,却被朱载壡悄悄拉住。
“张先生,让宁师去吧。”
“殿下何意?”
“孤觉得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让宁师在外策应父皇一把吧。”
朱载壡隐隐察觉到这件事不简单,而且宁玦又不是崔元,只身一人,倒也不担心什么旁事。
当宁玦抵达午门时。
已然有不少的清流跪在午门外打卡了。
“宁克终来了!”
不只是谁喊了一句。
跪请的清流一侧目,当即便有人替宁玦腾出了一个最靠近午门的位置,甚至还有一个司礼监的跪垫。
宁玦稍稍拱手。
“多谢。”
而后,宁玦便拿着奏本熟练拜倒,王世贞亦是凑上前来。
“克终来的刚好,你来了,我们大家伙也便有凭证了,咱们一并给你讨个公道!”
“黄公公!开门吧!我们要面圣!”
“……”
就在清流们群情激昂时,宁玦不大的声音却直接震傻了他们每一个人。
“我不是来劾伊王的!”
王世贞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克终,你说甚?”
宁玦看着王世贞微微一笑。
“我说,我不是来劾伊王的!”
王世贞不敢置信的看着宁玦。
“那你是来作甚的?”
“我是来正人心,靖浮言的,就是要告诉天下人不是伊王将宁某投入虎圈的!”
话音刚落,午门之下一片死寂。
“克终,你说话可要慎重啊。”
“那赵贵就是死在宁某面前,一字一句宁某听得真真切切,哪怕是赵贵从中构陷于史方伯,此事亦与伊王无关。”
王世贞的脸颊涨的通红。
“你,你,你!”
“我怎么了?!”
王世贞憋了半晌,才从口中挤出了一句。
“……那你将垫子还我!”
“这垫子是你家的?!”
“你!”王世贞径自起身,踱步几圈之后,才扭过头来,看着宁玦质问道:“伊王私藏火器,轰击巡抚,高呼靖难,此事是真的吧?这不是谋反什么是谋反?”
“这些宁某便不管,宁某也管不着,反正将宁某投入虎圈的不是伊王,是赵贵。”
王世贞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
你就咬死这一件事了是吧?
没有你被扔进虎圈这事,后面这些事还说得通吗?!
踱步良久之后,王世贞依旧是跪倒在了午门下。
“那伊府亦当坐谋大逆!吾等要见陛下!”
午门下争执不休的众人不知道,在面前五凤楼上,八双眼睛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