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又能如何?你以为严家还是小门小户吗?这些事,严家不能干,也干不了。”
许久之后,严嵩这才道:“严家要那点冲锋在前的蝇头小利没有用,真有什么事,等到大局定了再动手,对严家来说也不迟。”
“爹……那咱家的窑口那边总能……”
不待严世蕃继续开口,严嵩当即便对外怒喝道:“来人!”
“将严世蕃腿给打断了,让他老老实实在家消停两天!”
严嵩话音刚落,两个生面孔的家丁径自闯进厅堂,一把便架住了严世蕃。
“哎,你们真敢打不是?爹,我不说了还不成吗!”
“那你这些日也不能出门了,老实读圣人书去!连个进士都考不中,当真是把严家的脸都丢干净了。”
同样的事情,几乎在这些金字塔尖的“贵人”家中统统上演了一遍。
只不过每家做出的选择都各不相同。
江西瓷器甲天下,严家真正下金蛋的母鸡并不是那些田产,而是散布在江西各府的窑口。
而徐家下金蛋的母鸡,自然也不是那两万亩田,而是徐家在松江的织场,邹家最大的产业之所以是粮食,亦是因为江南最大的布商,乃是华亭徐阁老。
徐阶、严嵩是朝廷重臣,自然不会,也没有必要冒着风险去干抬高粮价逼反自耕农的勾当。
但趁着佃户弃田出走,弄些便宜劳力来自家干活的胆子徐阶还是有的。
不仅有。
而且很大。
——
“……儿臣奏请仿锡山例,明岁摊丁、鞭法并行,夏粮、秋赋入京时限各顺延一月,即秋赋三月之前入京,夏粮九月之前入京。”
黄锦念完朱载壡的奏本之后。
嘉靖这才开口道:“送内阁。”
变法看似是朱载壡做主,实则朱载壡的每一份奏本都会先送到西苑,经嘉靖把关之后,再决定“何时”呈送内阁。
但凡是内阁能看到的朱载壡的奏本,全都得到嘉靖首肯的。
只不过这一次黄锦的眉头却是一紧。
“皇爷,这奏本是七日前发出的,太子爷派人八百里加急回来追这奏本了,锡山试点似是出事了。”
嘉靖仍旧是没有半点迟疑的说道:“送内阁。”
黄锦低头道:“喏。”
及至此时,侍立一旁的张佐低头道:“皇爷,东厂有报。”
“如何?”
“湖广、四川、江西三省解运漕粮的船队都相继到金陵了,都说今年粮价不正,有人怕是已经动起来了。”
嘉靖坐在蒲团笑道:“刀都抵到后腰了,再不动,朕就得想想是不是朕无理取闹了。”
“东厂再忙些,各省都派几个人盯着,再把各省历年的食货志都调出来,查查往年粮价,看看能不能画个杠出来。”
“喏。”
嘉靖径自起身,看向了黄锦。
“各府宗人可有奏报?”
黄锦低头翻找出一摞奏本而后道:“沈府、代府、晋府、楚府都立了军令状,明岁夏收之前,能完成厘田。”
“各府进度如何?”
“眼下都在一半以上了,若是如此算下去,应当勉强来得及。”
嘉靖闻言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而后看着黄锦随口问道:“这些事先不管,先前朕让你去兵部调的账都算清楚了?”
“禀皇爷,算清楚了,九边各镇大同、宣府二镇欠饷最少,多数只欠六到八个月。”
“其次是延绥、辽东两镇,欠饷多在一年以上,宁夏、固原、甘肃三镇,欠饷已在五年左右,京营,京营……”
不待黄锦说完,嘉靖微微颔首。
“知道了,告诉陆炳,火候差不多了,让他能撑多久就撑多久实在撑不住跟太子摊牌也成。”
“喏。”
京营的饷银就不用黄锦通报了,京营究竟欠了多少饷,嘉靖比谁都清楚。
摊丁入亩或许时候未到。
但摊丁入亩真的是一个能捅缙绅肺管子的好东西。
尤其是锡山佃农弃地而去之后。
朝上还能坐得住的人已然不多了。
嘉靖并不关心摊丁入亩能不能真的成。
够唬人就够了。
——
又数日。
最初宁玦的设想是,自己把飞梭交给邹望,邹望有了更低的成本,可以去其余府县采买棉纱,用更低的成本先把其余州县的棉布市场夺过来,而后用江南的市场养活锡山的百姓。
等到全大明摊丁入亩推开之后,大明的工业革命也就差不多可以井喷了。
只不过很快事情的发展便超出了宁玦的意料。
邹家、华家的人是越招越多了。
各处码头上的船倒是多了不少。
每日倒是多了不少船跟商队在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