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人群后面的霍弋捏着手里的奏报,心里却是泛起了嘀咕。
出帐的时候应该有人将这些奏报收回去的,他的这份却还在自己手里。
于是他小心捏着手中奏报转身主帐后方走去,而其人刚一到,便在日落西山稍显黑暗的营地,见到了远处的刘禅与扶刀侍从的赵广。
“殿下在后面,霍将军直接过去吧。”
接替霍弋成为刘禅亲卫长的赵广如此说道。
而有意思的是,霍弋居然没有任何惊讶之态,点点头便走了过去。
“绍先,孤一时兴起想要去行险,倒是给你们这些当臣子的添麻烦了。”
刘禅负手而立,语气像是在玩笑,又像是真的感到有些愧疚。
霍弋面色动容,赶紧拱手道:“臣之本分,自当紧随殿下之侧。”
“哈,绍先自是孤能放心将身侧交付之人。”刘禅微微一笑,随后话头一转问道:
“绍先认为,我军该选择何种时机行动?毕竟我们无法得知魏军粮食消耗的具体数据,曹真的底线不好摸。”
“嗯,只能推测,”霍弋微皱眉,随后拱手:
“人的行动都是有迹象可寻的,当曹真要寻求决战的时候,定然不会置那些不能参战的辅兵于不顾。”
“毕竟精锐尽出的话,这些人不受看管总归是个有危险的事情,若是臣为之,便会将这些人向后迁。”
“一方面不影响精锐出战,另一方面也是留下后手,比如加固长安甚至更远的函谷关,不至于一战而败导致大军尽丧。”
刘禅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曹真无法确保这些心里不忿的辅兵不会闹事,毕竟去年冬天的时候不少营地可是发生过暴动的。
同时这也表明了一个非常敏感的事情,那就是曹真能出动的所有可战之兵确确实实局限在二十万。
然而,这二十万大军都战败了的话,无论迁走的辅兵是多是少,哪里还会敢抵抗呢,恐怕到时候只会望风而降。
而情报的工作始终是重中之重,即便没有霍弋的提醒他也不会懈怠就是了。
随后,刘禅便让他会见了几位乾天卫军的将校。
虽然霍弋早就退出了这支队伍,这些将校基本上大都不与霍弋相熟,但仍然将之看待为老领导。
霍弋麾下的长水骑兵必然是要在会战的时候冲在一线的,本以为刘禅会说些勉励的话。
然而刘禅却是什么都没讲,这反而让霍弋的心底更有底气。
场面话都是对外人说的,他霍弋是潜邸的亲信,不言便是最大的信任。
另外,他知道太子云淡风轻的背后,其实压力巨大,心情虽然说不上压抑,但也必然是沉重的。
不处在他这个份上,很难想象太子的压力有多大,身为臣子,霍弋也只能根据现实情况猜测一二而已。
数十万军民的生死存亡,半壁江山的得失,大概都可能就是在接下来的一次战役中水落石出。
背后是无数的钱粮,无数的家庭妻儿所盼之丈夫,老母所待之亲子,以及说来有些缥缈的汉室列祖列宗期盼,都汇集于此。
而这次战役的胜败得失,毫无疑问很大程度上要取决于他这个太子主帅。
刘禅当然是自信的,但是自信与压力并不是互斥的两个词,是可以同时存在的。
他已经亲力亲为的做了许多事情,一切努力成果,此时也在即将到来的考验中接受校阅。
现实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历史认知,先知者的优势已经完全消失,之后的每一步都得自己判断。
他无法保证自己的行动绝对正确,只能在自己的认识里尽可能正确。
发展生产,整饬财赋向军队绝对倾斜,军队建设的效率提高是显而易见的。
不过这也让季汉走向了军事帝国的道路,该如何让大汉第三帝国平稳落地。
起码要打造两百年国运,着实够令人头疼。
虽然刘禅一直在注意提高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但不可否认作为统治者他依旧是取走了大量的劳动果实。
几乎耗尽了境内老百姓血汗的物资用于军事。
不过惯性如此,既然已经走到这里,无论是将来的期待还是之前的经历,面对迷雾前路难道不应该继续走下去吗?
所以,前路未知,刘禅有压力但未曾迷茫。
“且悉心留意消息,迎战之事再议。”刘禅如是说,随后便起身离开。
这话却也不知是对霍弋说的,还是对人群角落里的六扇门镇抚使郭庆说的。
只是二人心里都记下此事,准备之后全力以赴。
就这样,一场核心战略基本被敲定。
当然,这不是君臣一块碰碰嘴皮就能制定的,而是根据当下时局大势顺势而为。
因为曹真会奋力一搏,所汉军便从主动出击和拖延消耗这两个仅有的选项中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