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一道山岗,田员外指向侧方。
他的声音,略带一丝颤抖。
和其他鄂州富商不同,田员外虽有些身家,但只能算是村中地主,兄弟三个几乎是白手起家。
因为一些原因,祖宅他很少归来。
他的后辈从小在汉阳城长大,自然对这封闭的小山村没什么感情。
但对田员外来说,这才是他的家。
李衍等人也抬头观望。
只见一条山道斜跨山岗向下,尽头是一座村庄,依山而建,周围山林青翠,若屏若障。
山下有座湖泊,波平如镜,倒映山色。
神州大部分村落,都基本是三种格局。
一是单一家族,逐渐发展,形成宗族群居。
二是几个大家族,因姻亲关系而联合。
三则是杂姓移民聚居村落。
田员外这老家,便是第三种,名叫簸箕墩,因地形而得名。
路上,田员外已说过老家根源。
当时大兴朝与金帐狼国南北对峙,每次征战互有胜负,这国境线也随之不停变化。
鄂州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各地逃难的百姓找到了偏僻之地,与世隔绝,才得以生存繁衍。
因此,村中是杂姓,道路也不好走。
战乱时是宝地,太平盛世就难免拖累,多少年来,唯有田员外一家走出山村。
村子四周,梯田水稻层层叠叠。
此刻正值早稻插秧之时。
放眼望去,一派湖光山色,田园风光。
不远处的田间有一家人正在忙碌,带头老农还高声唱着:“栽田么栽的快,腊肉炒米饭,栽田么栽的慢,韭菜炒鸡蛋…”
沙里飞听到一乐,“这吃的可够好啊。”
而田员外早已策马向前,抚须微笑,打起了招呼,“胡二魁,今年收成可好?”
“田大…田员外回来啦。”
老农憨憨一笑,脸色明显有些不自然。
他和田员外算是从小长大,光着屁股在山间抓蛇钓鱼,但如今身份已是天差地别。
人家是老爷,养尊处优,听说在汉阳城都是大人物,他只是个乡下老农,说话自然要谨慎些。
田员外见状,心中黯然,脸上表情却依旧不变,微笑道:“带着孩子们回来祭祖。”
说罢,就带着队伍向村中走去。
走到半道,王道玄忽然停了下来,取出罗盘,对着四周看了看,抚须笑道:“两侧山为翅,临湖水中戏,好一块‘飞鹅地’啊。”
“道长果然好眼力!”
田员外微笑道:“听老辈人说,祖上逃难的人群中有个风水先生,一眼就相中了这地方。”
“当时的批言是:福泽有余,但飞鹅难离。村中后辈过安生日子足够,但要想大富大贵,只能离开村子。”
王道玄点头道:“万事难两全嘛,若没这块飞鹅地,又岂能从战乱中延续至今。”
“道长说的是。”田员外也点头赞同。
说话间,他们已进入村中。
这个村子年代古老,很多民宅都是老式砖土房,掺杂着类似吊脚楼的风格,一楼养牲口,二楼住人,牛羊鸭鸣声不绝,味道也大。
村中小路,青石板凹凸不平。
有那上年纪的老者蹲在家门口,端着长长的旱烟杆,看到田员外队伍,顿时一笑,露出满嘴豁牙,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田家大郎回来了。”
“有日子没见了。”
“走走,上家喝口茶。”
田员外连忙下马,对着周围拱手笑道:“诸位同乡,田某回来祭祖,还有一堆事要忙,随后再上门做客。”
说着,打了个眼色。
仆人们顿时先开一辆车上油布,从里面拿了些礼物分发给众人。
东西倒不金贵,就是粗布匹和茶叶,但对村中百姓来说,却是重礼。
“这哪使得?”
“每次回来都这样。”
老人们嘴上客套,推辞一番才将东西收下。
其中一名老者揪住了田员外,低声道:“田大郎,你请的那人可不正经,帮你看祖宅,却叫了外乡人偷偷住下。”
“这次你回的突然,估计他们还没走。”
田员外眼神立刻变得阴沉,点头道:“陆老叔多谢了,还亏你提醒我。”
不用他提醒,仆人就又送上一份礼。
周围其他老者看到,顿时心中懊悔,若早说一句,东西就是自己的了。
李衍瞥了一眼,心中已经有数。
果然,又走了几步,田员外便面色阴沉低声道:“看守祖宅的人,是我二弟找的。”
“往日里我们回来祭祖,都是固定时间,老夫觉得不对,这次就没有通知,果然出了问题。”
“田成,你带人先走一步,把人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