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拂袖,已是怒发冲冠。
他已经很久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了。
朱标被朱元璋的声音吓得身子一抖,只是眼中闪过一抹果决,咬牙道:“不够,儿臣今天要把心中所有的不快一口气说完,不然儿臣担心,儿臣今后恐再也没有胆量说出来了。”
“儿臣还要说!”
“父皇为严明律法,在《大明律》之上,又颁布了《大诰》,而且还用《大诰》来训诫百官,只是儿臣现在很疑惑,我大明究竟是《大诰》重要,还是《大明律》重要,父皇一边不断给儿臣立规矩,一边又在不断破坏规矩。”
“父皇让儿臣想遵守那个规矩?”
“无规矩不成方圆。”
“但规矩越来越多,还层层加码,又何尝不是在破坏规矩?”
“如今的大明律法已是形同虚设,百官在父皇的要求下,都必须熟记《大诰》,但我大明不是当以《大明律》为主吗?大明的官员本就政事繁杂,还要掏空心思去背《大诰》,那让他们有多少时间去记《大明律》,连《大明律》都记不住,还能指望他们能用《大明律》禀告办事?”
“最终岂不是《大诰》替代了《大明律》?”
“但《大诰》是父皇用来告诫百官的,不是用来告诫百姓的,百姓本就愚昧无知,哪里懂这么多道理,他们一天只为填饱自己肚子,这一番折腾下来,百姓对父皇的《大诰》,只有怨念跟骂声,没有夸赞。”
“另外,大明的俸禄同样也太低了。”
“儿臣知道。”
“父皇不想多征税。”
“想让百姓能尽可能的过上日子,但事实并没有按父皇所想,田税不多,各种苛捐杂税,从来没少,而大明的官员因为俸禄低,自然要取‘银’于民,最终这‘节省’下来的钱粮,还是交上去了。”
“关键朝廷还‘一无所知’。”
“父皇对经济措施,同样是一塌糊涂。”
“大肆的颁布大明宝钞,父皇虽说这是发给官员的,最终官员又让百姓买单,而朝廷并不收大明宝钞,最终这些大明宝钞就沦为了一堆废纸,然百姓却只能望着这一堆废纸欲哭无泪,因为他们的钱粮都被这些废纸替换掉了,但他们还要交税,还要纳粮,还要去服役,百姓越来越困苦。”
“儿臣已记不得谁给父皇提的建议了。”
“只是儿臣如今还记得当时那些士人的嘴脸。”
“说这大明宝钞就是一堆废纸,朝廷用一堆废纸,换来了白花花的银子,还说是无本万利的事,对朝廷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还能不断充实国本,儿臣当时也深以为然。”
“但现在儿臣琢磨出味来了。”
“大明宝钞是发下去了,但哪里落到了官吏手中,不全都落到百姓手中吗?百姓本就生活艰难,哪里承受得住这种盘剥,最终岂不是又要落得卖儿卖女,或者卖田卖地的下场。”
“这不是让我大明重蹈元代覆辙吗?”
“提出建议的士人”
“其心可诛!”
“而且儿臣若是没记错,元代时,就曾几次换钞,最终导致天下沸反盈天,百姓更是怨声载道,若非如此,大元恐还不会这么容易衰亡,我大明如今却是更甚。”
“元代的至元宝钞尚且是能流通的,只是越来越不值钱,但我大明的宝钞却是废纸一张。”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我大明难道当真就不吸取一丁点教训?”
“还有如今的大明官员,庸官当道,父皇经过几次清洗朝堂,将原本的朝廷官员,都杀了个大半,也杀得奉天殿是血流成河,而父皇担心从地方提拔上来的官员不可靠,因而多是从翰林院、国子监等地方录用,但这些书生,之前全都埋头读书,根本就不通政治,他们参与政事,看似是一板一眼。”
“实则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儿臣处理政事这么久,尚且是胆战心惊,如履薄冰,唯恐处理出了差池,让天下百姓受苦,然这些新晋升的官员,一个个可谓是老气横秋,指点江山,但实际全都是纸上谈兵,空洞无物。”
“说起来是头头是道,真的落到实处是问题遍地。”
“他们帮助父皇处理再多政事,也终没有亲自去到地方了解实情,也根本体会不到民间疾苦,眼中只有自己的壮志豪情,父皇一再要求官员要务实,但大明的这些官员,连脚都没有沾过泥土,又怎么可能务得了实。”
“就靠几本圣贤书就能治好国?”
“儿臣不觉得。”
“这些人出出主意还行,让他们切身实地做事,大多数都是不行的,学的东西终是飘着的,而且这些官员跟地方没有太多交集,他们的话,对地方约束力很小,全靠朝廷威望。”
“若是有朝一日,朝廷势微,那岂不是意味着,大明恐会政令不出应天府?”
“现在的大明,就像是有两个朝廷,一个是应天府的小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