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侍者们小心翼翼地打扫着大厅,不时地向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休息的那位来路不明的商人投以好奇的目光。他们见过不少来到这座城市旅游的阿拉伯人,其中不乏具备多种怪癖的大亨,但直到现在他们还没从这位暂时包下了酒店的大客户身上找到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好奇心让他们想要一探究竟,而职业道德和危机感则告诫他们及时地停下脚步并放弃那些十分危险的念头。
也许大人物们的生活同常人并无差异,他们一样地要吃饭,一样地要从电视或报纸上了解新闻,而且一样离不开在日常生活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的手机。然而,已经同许多亿万富翁打过交道的侍者们明白,自己永远不该凭着那渺小的见解去揣测大人物们的心思,更没有必要去想象那种完全不同的生活。他们同那位穿着睡衣的阿拉伯人生活在两个平行的世界中,看似接近,却永无相交的可能性。
那穿着睡衣的阿拉伯人同匆忙地来到一楼大厅的经理说了几句话,而后离开大厅,从一旁的走廊中乘着电梯返回了自己居住的房间所在的楼层。当然,对于这位唯一的住户来说,他可以临时选择住在酒店的任何一个房间中而不必拘泥于某个固定的住所,但他还是决定返回自己昨晚的卧室,而且那里还有别的要紧事等待着他来处理。
没有戴着头巾也没有披着长袍的卡萨德走出电梯,略微解开了身上的睡衣,迈着节奏相同的步子沿着那条熟悉的道路返回了卧室。刚一打开门,他就看到那两个焦躁不安的同伴正蹲在地毯上打扑克。
“……你们这是做什么?”麦克尼尔和伯顿这副见外的模样让卡萨德摸不着头脑,“坐到床上或是别的地方都行……”
“我可不敢哪,一想到您做着这么大的生意,我几乎觉得自己哪怕停留在这个房间里都是对您的一种侮辱。”麦克尼尔头也不抬地说道,他的讽刺毫不留情,以至于让本来想说些什么的伯顿也哑口无言了,“……酒店里的人没注意到什么吧?”
“没有。”卡萨德笑着向他们点了点头,“经过我的打听和确认,昨天没人注意到你们进入了酒店。说起来,走廊里的一部分摄像头当时恰好出了故障……你们的幸运让我由衷地感到惊讶。”
麦克尼尔挤出了一个很勉强的笑容。一个把货物囤积在酒店里的人贩子当然不可能让酒店里的摄像头全都保持工作状态,那等同于给警方留下证据。
“是他的幸运,不是我的。”伯顿也赔笑道,“麦克尼尔的幸运有时候会让你产生一种他受到上帝庇护的错觉。既然我们没有被发现,那咱们也该谈谈那些被你关在酒店里的未成年人了。”说到这里,一贯不正经的伯顿丢掉手里的红桃纸牌,严肃地坐直并直视着瘫在床上的卡萨德,“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该是这种人呀,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卡萨德。”
“我已经和你们解释过了,这不是我想要做的,而是我为了维持住自己这个身份的可信度而必须做的。”卡萨德揉着乱糟糟的头发,他那鸡窝一样的黑色头发和胡子纠缠在一起,以至于麦克尼尔觉得卡萨德最好还是把那个造型看起来有点蠢的头巾围上才更体面一些,“伯顿,你是懂我的,我确实做过人口贩卖生意,但我就是穷困潦倒了也不会把孩子们当成商品。为了那点微不足道的利益去亲手毁掉下一代人、毁掉我们的未来是最愚蠢的行径,属于慢性自杀。信不信由你们,我已经对着真神发过誓了。”
这要是彼得·伯顿在此指天发誓,麦克尼尔是根本不会相信其中半句话的,因为伯顿对宗教信仰的虔诚程度仅限于口头上。以相同的理由,他没有完全相信卡萨德的辩解,但也不会就此产生更多的怀疑。为了维持原有身份的社会关系网络而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完全合情合理,麦克尼尔自己也是这么做的。
昨天半夜三更入侵了酒店的麦克尼尔在察觉到包下了酒店的阿拉伯商人其实就是卡萨德之后,连忙将消息通知伯顿并随即要求卡萨德立即将他们带到卧室中避难。两人躲在卡萨德的卧室里打了好几个小时的扑克,直到白天卡萨德外出向酒店工作人员旁敲侧击地打听昨夜的情况并确认酒店工作人员没有察觉到异常后,他们才敢休息。小睡了半个小时后,卡萨德按照麦克尼尔约定好的时间把后者叫醒了,这位阿拉伯王子迫切地想要了解麦克尼尔和伯顿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的全部行动。
虽然麦克尼尔已经在凌晨的时候把事情向卡萨德一五一十地说明过一遍了,他并不怎么介意再说一次。双方互通有无、交换情报,才能更好地在陌生的世界上生存下去。
据卡萨德自己描述,他现在的身份是沙特阿拉伯王国那成百上千个王子当中不起眼的一员。这样一个在王室成员群体中意味着边缘化的身份虽然让他不可能接触到权力(更不必说继承王位了),却也使得卡萨德能够在享受着荣华富贵的同时逃避诸多凶险的明争暗斗。很不幸的是,由于这位【卡萨德王子】之前似乎在罗马尼亚经营着一个人口贩卖网络,想不出该怎么打破僵局的卡萨德除了继续维持生意之外,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