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她必须离开京师的理由。
京师有明后在,便注定不是她能久留之处。
她一直很坚定这个念头,早在阿兄出事前,她便做好了离开的准备,现下只是在原有的计划上略做些改动而已。
说到阿兄,片刻后,喜儿从外面快步进来,欣喜又着急地道:女郎,郎君醒了,口中一直念着女郎!
常岁安此刻不算全醒,尚在昏沉半醒之间。
此时,他躺在榻上,抓着榻边之人的一只手,声音虚弱不清地喊着宁宁。
……
今日来常府,姚夏是与兄长姚归一同过来的。
姚翼重新回了大理寺料理明谨的桉子,忙得抽身不得,便让侄儿替他前来看望常岁安。
常岁安的静养之道,也十分富有弹性,这弹性主要由乔玉柏把控,遇到不熟的关系一般的,一概祭出静养大法。
暗中帮衬诸多的姚家人自然不在此列,姚归在前厅稍坐了片刻,便被请去了常岁安的居院。
方才姚夏从常岁宁那里出来后,得知兄长还在常家郎君这儿,她便也顺道过来看望了一下。
王氏和乔玉绵一直守在此处,在与姚夏说起常岁安此刻的情况时,坐在榻边拿帕子替常岁安擦拭额头的王氏忍不住掉了几滴泪。
姚夏便上前安慰。
谁知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
姚夏吓了一跳,想甩开,但在听到那声格外不安的宁宁时,忽然就僵住了。
常岁安昨夜起了热,如今还断断续续地烧着,孙大夫说起热不是坏事,小心照料着,勤擦拭降温即可。
姚夏看过去,便见得一双微微睁着、眼角处噙着亮晶晶的泪光,眼神朦胧不清的眼睛正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姚夏眨了眨眼睛,无端想到了幼时见过的那条卧在草堆里,因受了伤而动弹不得,皮毛上都是血的可怜大狗。
她救了那条狗,给它治好了伤,但养了没两年,大狗便病死了,她为此哭了许久,至今想起来还有些伤心。
常岁安又唤了声宁宁。
姚夏:……马上就到!
她莫名就着急起来,频频看向外间方向。
姚归目瞪口呆地看着妹妹的手——虽说这种特殊情况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但若他没看错的话,现下已是妹妹反抓住了常郎君的手??
姚夏尚未意识到,她只觉得这常家郎君好生可怜。
说来古怪,此前虽总听到身旁有人夸赞常家郎君英武俊朗,可她并无太多感觉,只今日见得对方这受伤大狗一般的惨态,竟一下子就被戳中了心窝窝。
这样的常家郎君,实在叫人心疼,使人怜爱,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他。
随着醒来的时间变久,常岁安隐约清醒了一点点,他好像意识到榻边的人并不是妹妹,试图将手收回,但却被对方抓得牢牢的。
虚弱无力的常岁安:……?
是新来的狱卒要拉他去受刑吗?
姚夏觉得他实在太需要自己了,坚持等到常家姐姐过来,才郑重地将那只手交托过去。
又贴心地拉着呆站着的姚归出去:阿兄方才怎站着不动,想留下偷听人家兄妹说话不成?阿兄的分寸感呢?
姚归看向自家妹妹的手:……阿夏,你确定要与我讨论分寸感吗?
察觉到兄长视线,姚夏似才勐地回神,忽然心虚地将手藏在背后。
屋内,常岁安透过因受伤而肿胀的眼睛隐约看到熟悉的身影,立刻试图要坐起身来,被常岁宁制止住了:阿兄勿动。
宁宁!此一刻,少年胸口处堆积的委屈如洪水决堤而出:……我们做错了什么,他们凭什么?
常岁宁抓着他的手,轻声道:我们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他们,所以,阿兄回家了,他们很快便要得到应有的惩治了。
……回家?
是啊!岁安!乔玉柏走过来:你已经回来了,你快醒醒,瞧一瞧!
常岁安艰难地转动眼睛看着熟悉的一切,他回家了?!
所以……我不是杀人犯了,对吗?
当然!乔玉柏道:真凶已经归桉了!
常岁安闻言,眼中忽然滚出更大颗的眼泪,周身的紧绷不安顷刻悉数卸了下来。
乔玉柏也转过脸掉了泪,他突然明白了,或许这正是宁宁执意要为岁安求公道的原因之一……如若不然,他们此刻面对岁安满腹委屈的凭什么,又要如何面对回答?
唯一能弥补安慰岁安的办法,便是将清白还给他。
如若没了这份公道,纵然岁安能活下去,却也不再是从前的岁安了。
他此刻也真正理解了,之前宁宁决心不退之际,私下只同他说过的那句话——阿兄有将才,初觉醒庇护拯救苍生之志,还未来得及践行,不能折在此处。
宁宁说——所以,我要在阿兄救苍生之前,先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