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贫困和愚昧、信仰上的错乱和缺失被黎凡特旅的指挥官们认为是大量平民被信仰卫士团裹挟并日趋癫狂的主要原因,击败信仰卫士团并不能从根本上铲除诞生这种精神瘟疫的土壤。尽管如此,击败信仰卫士团之后又该用什么来填补空缺,始终是众人争论的焦点。
他认为自己的想法还算中肯,谁知竟然又引起了一番冲突。很快有人站出来反驳说,同叙利亚的联络可能让他们招来美国人的敌视,而且让建设经验更丰富的美国人来直接援助他们当然是更可靠的选择。
“【经验丰富】?”一名胡子花白的老年民兵指挥官冷笑道,“我国在他们的指导下建设了十几年,仍然是全世界最失败的十大国家之一。看清楚了,美国佬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想法,他们只是把操作手册上的东西照搬过来,之后发生什么就完全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了——”
“那是因为实际执行过程中做了过多的修改。”黎凡特旅当中不乏更亲近合众国的青年指挥官代表,他们纷纷主张展开全面合作——字面意义上的全面合作,“……光靠我们自己,没有办法让局势好转。过去的东西已经落伍了,信仰卫士团抱着老一套做梦只会让大家的日子过得更艰难。怎么了,难道我们和信仰卫士团之间的敌对关系只在立场上吗?”
争论的结果是好几派人马又吵了起来,这回连卡萨德都控制不住局面了。他只得先让这些对局势有着不同理解的家伙先吵个够,毕竟他也很好奇最后谁能赢得这场混乱的辩论。
一旦他们决定接受合众国和伊拉克的整编,他们就不再能够按照实际情况见机行事,甚至还要受到编制的束缚。从一开始,卡萨德就看出了其中的隐患,但他又不得不暂时寻找一个可靠的盟友,而且那个盟友绝不可能是信仰卫士团。
保持神秘感和使用虚假身份并不意味着卡萨德要像岛田真司那样躲在安全的地方,他时常来到前线和普通士兵并肩作战,这样才能让他塑造出来的身份更加真实。几个月以来,他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士兵,有全家遇害后参军的孩子,有儿女遭逢不幸后孤注一掷投身军旅的老人,还有那些直接被信仰卫士团认定为【不受欢迎群体】从而不得不拿起武器战斗的可怜人。这些人若是生在异国他乡,不见得会有更好的生活,但至少不用奔走在战场上。
有时候过于亲民的行为会让他猛然间意识到一些残忍的事实。
“等战争结束之后,你打算去做什么?”那还是昨天的事情,卡萨德在战地教士们的陪同下进入黎凡特旅的民兵们所在的战壕,向这些身处一线的勇士们询问最真实的第一手消息,他尤其在乎那些只有十几岁的少年士兵的想法,“我是说,等到战斗彻底结束之后、我们不必再拿起步枪作战的那一天。”
“放羊。”那大概不超过15岁的民兵答道。
“……放羊?”卡萨德有些惊讶,他一向认为人们或多或少有着一些宏伟的理想,当年和他一起在GLA并肩作战的战友们也为击败合众国霸权后的世界规划了各自的人生蓝图,“好吧,听起来是个安逸的选择……然后呢?”
“结婚。”
“……再然后呢?”
“让我的孩子继续放羊。”
卡萨德询问了附近的少年民兵们,他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当他试图询问具体的理由时,却得不到任何明确的答复。那一刻,几乎在他心里消沉得不见踪影的念头又一次浮起。正如单纯击败信仰卫士团并不能解决问题那样,把试图干涉这里的外部势力击败也不能从根本上改变趋势,他明白自己需要的是一种更加强大的力量、彻底地改造已经化为一潭死水的同胞们,即便这些人甚至并不和他属于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国家,但他们有着相似的信仰。
那种力量是什么呢?光是买美国人的设备、照搬美国人的管理方式,肯定没用;那么,从源头上去模仿、植入美国人的思想,难不成就能让现状好转?卡萨德不了解那些深奥的社会学说,然而他坚信任何一种思想的诞生都离不开特定的背景,那么直接把合众国的思想搬来中东地区当真有用吗?
他陷入了迷茫中。在这一刻,是否在未来的某个平行世界中完成家族的夙愿、成为利比亚国王,已经不再重要了。话说回来,他又为何非要去做利比亚国王不可呢?排除家族的使命之外,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其实在这件事上没有强烈的个人动机。不,如果有的话,那一定是要让利比亚的人民过上有尊严的日子……那么,这和他现在所纠结的事情其实是同一件事。
徒具头衔的阿拉伯王子裹着长袍,迈入了沙漠寒冷而漫长的黑夜。他仰望着漆黑的星空,就像儿时在家人的陪伴下充满好奇心地认识着世界那样。在这不会被城市的灯火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