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看台又宽又大,却堆积了不少的灰尘,两侧的幕帘已经破破烂烂,漏了不少的窟窿。
明明已经很久都没人打理的样子,却并不显得冷清,配上那周遭的村子,有种诡异的热闹。
暖黄色的火光自周围村落的各色墙壁之上徐徐晃来,是事先就插好的火把,为的就是照亮这月下的舞台。
她看着眼前的汤乞,能清楚的看到他满脸皱纹和发白的鬓角。
他确实老了,身子也没有原来那么挺拔了,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痕迹,堆砌成了眼前的汤乞。
上了台之后,四周却仍不见任何吹拉弹唱者,就是刚才那唱戏的配乐是从半空当中凭空想起一样,也不知道是汤乞的什么戏法。
“可是为唱戏而来?”
汤乞开口时,已经带上了唱腔,连那动作架势都是一板一眼。
这是开场念白,有些大戏还没开始之前,自会有人念白。
她能瞧得出来,此处是个法坛,若她不开腔,不入戏,怕是连动都动不了,更别提同汤乞对峙了。
便沉默了一小会,也一正精神,左手撩袖抬起,右手掩在后方,拿腔捏调,彩衣也唱起了戏腔:
“小村多朋客,今日唱如何?”
“天清明月好,便是汤乞献戏,唱一唱这狗杂种的一生!”
言罢,那花面郎君就是笑着,左手往上一抬,右手往下一压,脸向后一回,竟是直接做了个开场,换了一张脸上!
此刻他用的就是昨天那张青年面孔,此刻彩衣来得及仔细去看那张脸,这才发现那面相同汤乞竟有着七八分相似。
正是汤乞年轻时候的样子!
同时,周围舞台之上,半空之中,锣鼓唢呐再次响起,这次便是大戏开始前的垫头。
热闹非凡,好似过年。
整个村子似乎都活了过来,周遭好像有着游魂荡魄,也皆是聚到了旁边,台下本空无一物,却又好像有无数人围在此处,拍手鼓掌喝彩。
又见汤乞迈着八方步,于高台上摆好架势。
便是开唱:
“长白里头红头县,富家生了独子,拿金拿银,穿锦套衣,二老在世呀,骡马成群,家豪富大,时过一十八年,出了一游手好闲小儿郎。
“小儿郎不上进,不喜繁文缛节,又不念圣人经书,满脑子唱京都大戏那班丫头,荒度了前程呀啊啊!”
“啪!”
一脚踩在点位上。
恍惚之间,彩衣忽地感觉四周景象好像发生了变化,变得不再是那毫无人烟的荒村,而是变成了一个富裕的小镇。
垂头一看,自己似乎也穿上了一身少年郎的服装,似乎正是汤乞!
抬眼间,周围的景象再度出现了变化,眼前已经变成了个硕大的戏班子,上方站着诸多人影,唱着各色小调。
这些人物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却都是画着花面,面相也同汤乞一模一样。
他们站在台上,演着一幕又一幕的大戏,彩衣甚至也多出来了一点点的安心感,似乎只要一直在这里待着,便是安静祥和美好的。
忽地有位老生上台,踏着八方步,忽地一转头,化作了狰狞的黑面!
彩衣只觉心神一震,再看四周,却已经深入血海之中!
刚才还安静祥和的镇子眨眼之间化作了人间地狱,惨叫不断!
而在这镇子当中,黑骑坐铁马,持刀杀人来!
便是血雨腥风!
汤乞的唱声也从那黑面郎君口中传来:
“那小儿郎只知听戏,却不晓掌握一门手艺傍身。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
“那日朝中生变,便是一路铁骑踏马来,杀得镇子中全无活口,又被抢的干干净净,那听戏的小鬼回到家中,只见满地狼藉一片血海。
“杀那名叫汤乞的娘,害娘亲亲爱的郎,屠镇满地尽血肉,生生哀嚎命难求!
“可笑!可笑!
“屠了一家好忠良,唯剩个废物留人间。
“可悲!可悲。
“王朝乱世害谁的命,兴也百姓苦,败也百姓苦。
“后那汤乞无家去,又无半分钱,街头孤苦浪荡啊,险些饿死在街头,亏得银子花戏院,引得班主软心肠,收他当个杂役位,遮风挡雨穿衣裳。”
彩衣恍然倒退一步,再回过神来,发现周围已经重新变成了那硕大的戏台。
刚才的一切,只是汤乞所演出的戏码罢了!
汤乞再次挥动袖口,只见他面庞再变,已经变得满是风霜,明明和那年轻的少年郎的时期没经历过多远,却已经生了法令纹,是那苦楚留在脸,刀锋刻在心,当上位皇帝最后的铁骑踏过他的家园之时,曾经拿着银子勾栏听戏的少年就已经不在了,只